“苍孙无尽好,只是近黄昏。”游戏人间的“苍孙”秦奋和情感细腻的“尖果”梁笑笑在试婚失败后分道扬镳,笑笑用环保的方式环游世界来重塑自己,而秦奋则选择在思念中独居,伴随着一张张漂洋过海的明信片走到了古稀之年。(注:“苍孙”和“尖果”均为北京土话,前者指上了岁数的爷们,后者指漂亮女人)
在导演冯小刚看来,如果说前两部《非诚勿扰》是一个中年男人对爱情的向往,对生离死别的感悟;那么发生在2031年的《非诚勿扰3》则更加纯粹,这是一个用幻想的糖衣包裹着的爱情故事。
他将这一系列电影的故事背景设置在近未来的2031年,是以片中秦奋五彩斑斓的家居环境中有了全息投影、语音控制、智能管家,更大的科幻亮点则是在人工智能AI议题火爆的当下,电影中以假乱真智能机器人的登场。
作为编剧和导演,冯小刚对于机器人的线年,郭达、蔡明出演的春晚小品《机器人趣话》,剧本便是他写的。而再往前推,1992年的电视剧《编辑部的故事》中也曾有一集,“甜歌皇后”李玲玉扮演机器人蕾丝应聘“人间指南”编辑部,引发了一连串啼笑皆非的趣事。电视剧的编剧之一,也有冯小刚。
有人统计了下《非诚勿扰3》中冯小刚、葛优、的年龄合计已经近180岁,但电影的主创团队此次则十分年轻化,制片人左懿、摄影指导钟锐、美术和造型指导郜昂都是当打之年的80后。
去年春节档公映的《流浪地球2》也是由郜昂作为美术指导,科幻片的设计和制作经验让他参与到了这部“冯氏科幻片”中。
“故事发生在2031年的未来,科幻并不是本片刻意强调的元素,导演用很自然的手法将智能人、智能家居等元素融合进秦奋的周遭,好比秦奋对于彩色帽子的偏爱,科幻元素在影片中犹如春雨细无声。”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时,郜昂介绍说自己也是在2023年的12月28日《非诚勿扰3》全国首映时,才第一次看到全片。“片尾AI智能机器人觉醒了,它们不是要去统治全人类,而是去重温秦奋和笑笑在2008年时的相遇,这让我特别感动。”
郜昂:《非诚勿扰3》是前两部秦奋和梁笑笑爱情故事的续写,这个故事的演绎方式和影片调性延续前两部是最安全的做法,但我们大胆运用了高饱和的撞色设计,去营造了一个完全区别于前两部的世界。
看过电影大家就知道,《非诚勿扰3》中大量的戏份都发生在秦奋家里,一个浪漫的树屋。在美术设计上我们保留了树屋原始的空间布局,色彩上做了大幅度调整,把这个故事定义为了一场秦奋彩色的大梦。
这种夸张的色彩运用,其实是在创造视觉刺激的同时,会让观众有抽离感,不用那么“入戏”的同时,对于剧中人物的理解反而留出了足够的想象空间,从而更容易带入自己的感情和回忆。我们用生动艳丽的颜色,讲了一个不存在的未来,可以说这是秦奋的梦,也是观众的梦。
澎湃新闻:《非诚勿扰》是冯小刚导演唯一成系列的作品,在第三部中出现了很多前两集的剧情片段闪回,这些是不是也会影响到你的美术设计?
郜昂:闪回是让观众知道之前在这个空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,也给予了我们最好的设计参照。在同样的空间,时空轮转,两人的家变成了一个人独守的空房,所以秦奋决定,把家具换了,房子刷了。不能总陷入思念的黑白,要让生活变得多彩。所以我们在尝试了无数种色彩搭配方案后,完成了影片最终的呈现,我认为视觉上是有很大突破的。
其实在这样一个架空的未来体系下,导演完全可以讲一个新故事,不再回顾1和2。但秦奋和笑笑的故事是有始有终的,结局是不辜负等待的美好,也是导演对于这一系列电影终章的期许。好像一个老人在翻阅一本过去的日志,满满的回忆。
澎湃新闻:这一集故事的时间点设置在2031年,无疑也要让秦奋的家与时俱进,体现出近未来的科技感,这方面请谈谈。
郜昂:在树屋的设计方案中,我们在室内增加了智能家居系统,全息投影、智能管家、智能光效,以及专门为智能人充电的躺椅。你提到了近未来感,对我来说就是适度,一切的科技便捷在这个故事中是恰当的,都是参与叙事的,不能喧宾夺主。
我们方言智能管家“宝强”,就是一个喜剧片特有的科幻元素,幽默为主,科技为辅。还有就是把全息投影集成在了一副眼镜中,配合“扳指”遥控器,让秦奋的生活增加了一点点小趣味。
澎湃新闻:一般意义上认为,冯小刚导演之所以选择你做这次的美术设计,肯定考虑到了你过往的履历,特别是曾为两部《流浪地球》担纲美术设计。这些经验有没有对你此次在未来世界科幻感的设计上有所帮助?
郜昂:科幻片的内核大都是在描绘科技与人的关系,大到、经济,小到衣食住行,都要做世界观,要让观众相信一个未来的世界,“建制”是至关重要的,这也是我们做《流浪地球》系列一直在完善的。
但看了《非诚勿扰3》的剧本后,我反而感到欣喜和兴奋,世界观融入情节和表演当中,这是一个不那么真实的世界,是一个幻想的轻松故事,不能太较真。
冯导用了很多细节去消解硬科幻的属性。比如,电影中王宝强配音的人工智能管家“宝强”,清晨秦奋从睡梦中醒来,卧室里马上就传来“宝强”的声音,“叔,你咋醒恁早嘞?”导演用这么一句方言一下子就把故事解开了,让故事落地了。
导演正是要用科幻的壳,重新包装,去讲他的脑海中未来如果人工智能人出现在我们平常的生活中,会变成什么样?而且不是展开去讲,聚焦的点就是离开的笑笑和独守的秦奋。
郜昂:我是2023年2月底第一次见到导演,3月初一起去海口勘景。导演是一个爱讲故事也特别会讲故事的人,我觉得这个故事在导演脑海里已经酝酿很多年了。1996年的上,郭达、蔡明出演的小品《机器人趣话》,剧本就是他写的。
这次聊起来,他就说要拍这么一部科幻片,剧情最大的亮点是会出现人工智能机器人——在导演看来,机器人和人类最大的不同,用一句话可以概括,“机器人是计算,我们(人类)是算计。”这句话在电影里是秦奋的台词,也是这部电影的核心词。
计算是理性的,算计既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,它是一个中性词,表现了人性是多面的,既是真挚饱满的,也是趋利避害的;机器人的行为模式就是直来直去,但人心太复杂了,有时候我们讲一句话,可能并不完全是字面的意思,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意思。用这句话来统摄电影全片,秦奋和真、假笑笑的互动,很多的误解和笑点正来源于此。
澎湃新闻:《非诚勿扰3》这次给观众的第一印象是运用色彩的大胆和出挑,这方面具体是怎么考量的?
郜昂:这次随着剧本的完善,影调方面导演想做一个比较大的突破,他决定做一个多彩的空间来承载秦奋对笑笑的思念。
方案一开始我们也仅是从构成上去做色彩的搭配,而空间色彩的视觉感受每个人都不一样,主观性极强,很难绝对说什么样的配色是对的。最后我们把秦奋的角色性格引进设计中,从秦奋的主观出发,去想象每一面墙、每件家具软装的色彩搭配。
作为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,游戏人间的性格,让秦奋更像是个老小孩,彩色的空间能带来更多心情上的愉悦,从另一方面上讲,这个家全新的面貌也是秦奋对笑笑回家后能有所惊喜的期待。每个空间代表着画面里的一个色块,共同构成一幅老小孩秦奋手绘成的立体作品。
郜昂:在我看来导演提出多彩空间的概念并不奇怪。小刚导演一直愿意在电影中尝试新的东西,之前的电影《我不是潘金莲》采用圆形画幅便是他力排众议,借鉴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呈现美感。事实证明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创意。
另外,导演本身也是一位画家,他对于色彩非常敏感。在导演工作室的会客区有一间非常大的画室,里面有很多导演自己的绘画创作。五颜六色的颜料,用笔在白色的画布上涂抹,这不正是秦奋和导演直接的隔空连接么?
电影中有句台词,笑笑问秦奋怎么把房间刷成了多巴胺风?其实我在设计的时候并不知道“多巴胺风”这个词汇,搭出场景布置完成后,大家总这么说,反而让我觉得无意间变得紧跟潮流了,这是件很有趣的事。
澎湃新闻:我记得导演在电影的阵容发布会上,提到了这次的色彩运用从美国当代画家爱德华·霍普的画作中得到了灵感。
郜昂:在我们看来,树屋的色彩都是秦奋在思念笑笑的10年间一点一滴刷出来的,糅杂着各种关于思念的情绪。简洁易理解的画面构成,鲜丽的颜色都更贴近秦奋的状态,一笔一划都带着随性。在场景设计的时候,我们从爱德华·霍普(Edward Hopper)、亚历克斯·卡茨 (Alex Katz)包括大卫·霍克尼(David Hockney)等这些画家的作品中汲取了灵感。
可以这么说,整个树屋就是一张巨大的油画布,场景空间的平立面、家具软装、户外环境以及角色造型都是画面色彩构成的一部分,都以平涂的方式进行描绘。我的儿子还在上幼儿园,我家就有一面墙,上面他的绘画作品全是五颜六色的平涂。我们小时候上美术课,用彩色铅笔也好,水彩笔也好,都是涂彩色画。孩子们的想象力不会被限制,拿起画笔其实就是要激发他们的色彩想象力。
咱们老百姓有句俗话叫“老来俏”,电影中的秦奋马上就70岁了,整个树屋的色彩就是他这个老小孩画的色彩简笔画。
郜昂:其实看过电影的人就知道,我们跟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是完全不同的。我自己非常喜欢韦斯·安德森导演的作品,他也是一位出色的平面设计师,但这和我们这次的尝试不同,我们就是彩色绘画的逻辑,仔细观察的话,生活中的彩色和撞色处处都有,绝不会片面来源于某部电影,我也不会去做那种拙劣的模仿。
澎湃新闻:能不能具体介绍下这次用到的色彩,比如客厅、卧室用到的色彩和秦奋的心境有哪些暗合之处?
郜昂:很多人可能会说这次的主色调是蒂芙尼蓝,其实我们参考的是中国古代传统色表中的“云门”色作为基调。为了增加色彩的层次感和时间感,我们调了同色系的几种深浅色穿插涂刷在墙面上,突出手工感。同时使用了大量玻璃砖作为硬装和软装的材。